你好，我是顾衡。
昨天，我们介绍了保罗·莫兰的《人口浪潮》。它的核心观点是，在小农自然经济中，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是成立的。于是，人口增长就会引发战争。
但是二战之后，因为现代社会女性自愿地降低生育数、全球贸易体系的建立，以及农业现代化之后粮食产量极大提高。三个因素共同作用，使得我们避免了战争的轮回。可以说，随着匮乏的结束，马尔萨斯理论失效了。
那么，人口问题是不是就一劳永逸地得到了解决呢？并非如此。在摆脱了马尔萨斯诅咒之后，现在的人口问题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移民，一个是老龄化。
移民问题
我们先来说说移民问题。特朗普建墙也好，英国脱欧也好，都无法阻止移民的浪潮。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觉得有以下三个原因：
- 第一，发达国家生育率下降，发展中国家仍然保持着高生育率，人口分布的不均衡在加剧。
- 第二，商品经济社会与自然经济社会的根本差异在于，商品经济社会的活力来自于人与人之间产品和服务的交换频次。小到一个城市，大到一个国家，只要人口停止了增长，财富也就停止了增长。人口减少了，经济也就衰退了。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发达国家拒绝接纳移民，任由人口总量下降的话，它就会越来越穷。所以，不仅是穷人想去富国讨生活，富国本身也需要移民，来维持人口规模和经济活力。
- 第三，经济全球化，并不仅仅是各国做生意，你买我两双袜子，我买你五个鸡蛋那么简单。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供应链整合、资本的自由流动，早就让经济活动超越了国家层面。经济全球化，是指商品、服务、金融、劳动力等所有要素的全球化。如果在国与国之间，市场上所有其他要素都在自由流动，唯独劳动力不能自由流动，那这种情况显然不符合逻辑。
那么，移民去发达国家，是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同时发达国家接纳移民，以保持经济活力。这是你情我愿啊，双赢啊，为什么美国还要建墙，英国还要脱欧呢？
就拿美国、英国、法国、德国，这四个主要的传统白人国家来说吧。这四个国家，白人占比今天都已经降到了60％左右。如果维持现有的移民政策不变，再过30年，白人在这四个国家中都将成为少数族裔。在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下，白人非常担心自己会成为少数族裔。这种担心不能简单地骂一句种族歧视就完了。
比方说英国，现在英国国内，外来的穆斯林的人数已经是本土基督教卫斯理教派人数的五倍。万一再来几百万个极端主张的穆斯林移民，一人一票，决定在英国实施沙里亚法，那可怎么办呢？
欢迎移民，但同时希望移民能够入乡随俗，接受原住民本来就有的政治制度和文化，这个要求不能说过分。所以特朗普一直在强调，建墙并不是阻挡移民，而是阻挡非法移民。美国仍然欢迎移民，但要在有序、可控和合法的前提之下。这个要求也并非不合理。
关于移民问题，最热的话题就是穆斯林的高生育率。通过阅读莫兰的这本书，我觉得西方的反应过度了。原因有这么几个：
首先，只要是实现了现代化，生育率下降是必然的。如果说欧美最终无法避免人口下降的命运，我们亚洲也无法避免。韩国刚刚成为全球第一个妇女平均生育数跌破1的国家，只有0.98。这意味着只需要十几年，韩国的国民年龄中位数就将达到50岁，成为全球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
按这个规律看，被西方媒体讨论的所谓穆斯林的高生育率是不可持续的。比如德国的第一代土耳其移民，妻子确实很可能生六个八个，但是到了第二代移民，肯生六个、八个孩子的就很少了。
即使是在伊斯兰国家，生育率也在下降。巴勒斯坦妇女的生育率甚至低于以色列妇女。而伊朗妇女平均生育数不到2，比法国还低。按照莫兰的推论，一个国家生育数下降、国民年龄最大中位数上移，就会变得更加平和和稳定。我们不妨看20年，30年，伊朗会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还有，一个国家甚至不需要实现现代化，也不需要女权主义，只要普及避孕知识，让妇女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能偷偷摸摸地掌握决定权，生育数也会戏剧性地下降。
今天，孟加拉妇女的平均生育数与法国妇女持平，谁想得到呢？即使是沙特阿拉伯，妇女的平均生育数，也从上世纪80年代的7下降到现在的3以下了。
另外，欧美这种低生育率，未必会一直持续下去。就像上世纪60年代的婴儿潮，全球妇女突然一起拼命生孩子了，到今天也找不到说得通的理由。今后会不会隔三差五地再来几个婴儿潮，谁知道呢？
老龄化问题
联合国关于老龄化社会的标准是“60岁以上人口占10％，或者65岁以上人口占比超过7％”。我们中国是多少呢？2018年，60岁以上是17.9％，65岁以上是11.9％，超过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更糟糕的是，这个数据还会加速恶化。因为，老龄化社会主要并不是人均寿命过长造成的，而是孩子生得太少。老龄化社会，应该叫少子化社会才更准确。2018年，也是中国16岁以下的孩子首次少于60岁以上的老人。全球妇女平均生育数是2.5，我们国家2017年已经跌到1.24了，还不到全球平均数的一半。
但现状远不是最糟糕的。中国的人口问题现在还只是个开始，未来十年才是可怕的爆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1995－2005年出生的年轻人，数量只有1985－1995年出生的人的60％。从2019年起，1995－2005后进入婚姻市场，成为生育主力军。他们的人数，比上一个十年段的哥哥姐姐们，少了足足近一半！
人们不肯生孩子，后果是非常严重的。现在我们倒没必要担心邻国侵略我们。日本都老龄化到这个程度了，俄罗斯的人口情况比我们还要糟糕。今天，俄罗斯10％的村庄，村民不到10个人。老龄化国家之间，是不可能发生战争的。原因很简单：孩子太珍贵了。
少子化，第一个问题就是退休老人的福利制度难以为继。现在全球有一个普遍现象就是社保基金负担越来越大，这是少子化社会的必然结果。尤其是中国还执行了几十年独生子女政策，421家庭成为全国普遍现象。一个年轻人背六个老年人，怎么背得动？所以，推迟退休年龄是逻辑上的唯一解。
少子化引发的第二个问题，就是现代社会的人口总量不可避免地下降。前面已经说过，商品经济社会与自然经济社会的逻辑完全不同。自然经济社会，人均占有自然资源越多就越富。而在商品经济社会，财富取决于人们彼此提供产品和服务的频次。
所以，人口总量下降就是财富总量下降。少生孩子的后果可绝不仅仅是劳动力不足，而是人人都变穷了。不管什么人，哪怕是瘫在床上快咽气的老头儿，只要还能用手机点个外卖，那就是为经济繁荣做了贡献。但是他咽气之后，就没法点外卖了。
那该怎么办呢？回到我们之前讨论的话题，就是，国家是选择继续做一个公共丈夫呢，还是转型做一个公共父亲？
从全球情况来看，欧洲、美国、日本，都从传统的公共丈夫型国家，转型为公共父亲型国家。也就是说，不管婚内婚外，只要是孩子，国家就提供无差别的补贴。前几年，丹麦的单身妈妈还上街游行了。她们的诉求是，结婚的是两口子一起养孩子，我们单亲妈妈是一个人养孩子。现在国家按人头给每个孩子发一样的补贴，对我们单亲妈妈不公平，应该给我们双份……
我们国家，也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趋势。比如，各地民政部门规定，未婚妇女生的孩子，也可以上户口了。这就是一个进步。因为之前，一个妇女如果不依附于一个特定的男人，即使她生了，她的孩子也无法得到社会承认。
当然，仅仅给上户口，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可以从这三个角度想想：
- 多生孩子，才能维持人口规模和经济活力，避免整个社会走向衰败。中国目前1.24的生育率实在是太低了。
- 不论男女，我们都是由一位女性怀胎、分娩、哺育和照料的。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母亲的付出远大于父亲。母亲这个角色应该得到全社会的补偿。
- 历史上看，我们中国人，亏欠女人太多了。
保罗·莫兰的《人口浪潮》这本书就介绍到这儿。
在介绍的过程中，也夹杂了不少我个人的观点和看法，或许与莫兰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这一点，要请求你的原谅。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建议你亲自读一读这本书。好，我是顾衡，感谢你的收听，我们明天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