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英伦情诗 | 爱要怎么说出口？

很多人在激情之爱面前，既羞于表达，也往往变得笨嘴拙舌。但我认为，爱，不管是对朋友的爱、对异性的爱，还是对人类的大爱，其实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学会表达爱和享受爱会让人受益终身。

情诗可以被看作是最直接、最炽烈的爱的表达。但我猜，很多人，尤其是读理工科的人，成年以后就不再读诗了，更别说情诗了。

其实，实在说不出口的话，自己不能准确概括的心情，不妨直接挪用，或者借鉴那些经典的情诗。

这一讲，我就通过雪莱、济慈和拜伦的三首情诗，来谈谈怎么表达“爱”。

如果要是有人和你讲，爱情比生命重要，你信么？

我想大部分人会觉得这只是夸张的说法。但是我们不要轻易下结论，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人，这一讲说到的三位英国诗人雪莱、济慈和拜伦就是如此。我自己喜欢他们这三首诗，还有一个原因是，那些诗比较容易理解，熟悉的人也多，是一个很好的和别人交流的平台。

这首小诗不是雪莱最有名的，但我认为是他最优美的，遗憾的是它极难翻译成中文而不失其韵味。这种现象叫做“迷失在翻译中（Lost in Translation）”，唐诗翻译成英语就乏味了，英文诗也难翻译成汉语。

具体到雪莱的这首小诗，就是极尽语言之妙。我找了四五个译本，都不满意，只好勉为其难参考各个版本自己翻译。你可以打开音频听听。

音乐，当柔声已逝， 还在记忆中震颤； 芬芳，当甜美的紫罗兰凋谢； 仍会在感官中留有余香。 Music, when soft voices die, Vibrates in the memory— Odours, when sweet violets sicken, Live within the sense they quicken. 当玫瑰枯萎， 花叶仍堆积在爱人的花床。 当亲爱的你离去时， 爱情沉睡入梦乡。 Rose leaves, when the rose is dead, Are heaped for the belovèd's bed; And so thy thoughts, when thou art gone, Love itself shall slumber on.

这首诗极为柔美。我记得在美国时，一个男生把这首诗抄给一位女生，对方当时就哭了。这就是文学的魅力，当一个人有一种感情要表达时，他自己甚至不知道如何表达，如果他读到过一些诗，就可以借别人的口表达出来了。

不管你是从事什么行业的人，都会经过“当时年少春衫薄”的年龄，学习语文，了解诗歌，背下几首唐诗，可不光是应付考试用的，我们完全可以从各种优秀作品中体会和模仿，他人是如何成功表达情感的。

比如，读了雪莱上面这首小诗，我自己就真的体会到了男女感情中那种细微的美妙之处。

至于为什么雪莱能做到，这就要说说他这个人了。

雪莱出身于一个贵族家庭，年轻的时候受到苏格兰启蒙运动思想家休谟的影响，成为一个反对宗教的人文主义者，并因此被父亲切断了经济来源，靠两个妹妹接济过活。后来他遇到了妹妹的同学委斯特布洛克，这个16岁的少女是他的迷妹。雪莱与女孩子仅见了几次面，觉得她很可爱，又听她说自己在家受父亲虐待，便带着这个身世可怜的少女私奔结婚了。

在这个过程中，雪莱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浪漫的骑士。但是爱情不等于婚姻，他们婚后很不幸福，在精神上都备受煎熬。

几年后，雪莱遇到了才华横溢的少女玛丽·葛德文，两个人志同道合，于是就同居了，然后一起去欧陆旅行，玛丽当时才17岁。也就是在那次旅行中，雪莱伉俪和拜伦等人在瑞士密切交往，而玛丽则在那时完成了著名的《弗兰肯斯坦》一书的构思。

雪莱第一个太太当然很不开心，虽然衣食无忧，但是两年后还是在绝望中自杀了。玛丽也就正式成为雪莱太太。为了不致影响到他与玛丽所生孩子的教养权，雪莱离开了英国到欧洲大陆定居，算是为爱放弃了一切。

在随后的两年里，他完成了重要的长诗《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和名作《西风颂》。29岁那年，雪莱死于海难，过早地离开了人世。雪莱的作品，后来大多是玛丽整理出版的。

从雪莱的经历可以看出，他有了爱，可以不在乎钱，不在乎荣誉，甚至不在乎生命。这样一个作家，他的情诗，的确是出于真情实感。

爱情带来的不光是甜蜜、思念和幸福，也可能伴随着孤独和痛苦。下面我们就来看雪莱的另一首短诗，看看他是怎么表达失去伴侣的悲伤苍凉的。

这首诗叫做《歌》。我之所以选这首诗，一个原因是郭沫若先生的译文非常棒。郭老是这样翻译的：

有鸟仳离枯树颠， 哭丧其雄剧可怜； 上有冰天风入冻， 下有积雪之河川。 A widow bird sate mourning for her love Upon a wintry bough; The frozen wind crept on above, The freezing stream below. 森林无叶徒杈枒， 地上更无一朵花， 空中群动皆息灭， 只闻呜唈有水车。 There was no leaf upon the forest bare, No flower upon the ground, And little motion in the air Except the mill-wheel's sound.

郭老的翻译已经是再创作了，当然他不得不放弃原诗中的韵律。

苏福忠先生在《译事余墨》一书中评价说，译作原诗更多了一种荒凉、悲切和孤独的氛围。我甚至能想象一个画面：冬天看到小溪流过山谷，皑皑白雪覆盖在水车磨坊上，旁边的枯树上，有一只孤独的鸟。

很多时候，在爱恋中感到孤独的人，会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只小鸟。

但我要提醒你，表达爱，是以真心和真诚为前提的。这是我们强调的爱的表达的第一个层次。

情诗也能触及我们内心柔软的部分，触动我们感受爱、享受爱。

济慈也是以写爱情诗文而出名的。虽然他出身的家庭背景和雪莱差别很大，但是两个人的思想和追求却很相似。

济慈为了照顾他感染了肺结核的兄弟，自己也染了病。在外地养病期间，济慈和邻家小姐布朗相爱了，两个人还私定终身，一同度过了几年非常幸福的时光。

济慈最后几年全部的诗文都是写给布朗女士的，那些文字感人之至。我们不妨看一篇。这首著名的诗，其实是一封情书，所以也没有题目。

我最亲爱的女士： 我正惬意地临窗而坐， 眺望远山如黛， 碧海连天。 晨光和煦。 我之所以能调适心情， 享受此间生活， 全因有你的甜蜜回忆相伴。 你近乎残忍，让我无可自拔， 将自由拱手相让。 曼妙如你，我欲诉衷肠却一时语塞， 再璀璨烂漫的字句都不足以形容。 期翼你我化蝶， 生命仅有三个夏日， 有你相伴三日的欢愉， 也胜过五十年寂寥岁月。 在信里向我倾诉， 即刻动笔， 全力抚慰我， 满篇的情愫， 像罂粟般迷醉我心， 亲吻你最温柔的字句， 至少我也能感受你唇间的余温。

如果我们回顾一下济慈的一生，他做过的最被人称颂的事情，就是和布朗小姐恋爱了一次，他们幸福地生活了几年，随后济慈就病逝了。但是无论是济慈还是布朗小姐，都觉得这辈子很值得。事实上，正是这段爱情造就了济慈。

他们二人的故事后来被拍成了电影《璀璨情诗》，这部电影也翻译成《明亮的星》。

济慈也是一个用生命写诗的人，从这首诗我能真切感受到，他非常享受和布朗小姐的这段爱情。这首诗写得热烈而不肉麻，有点西洋版的《关雎》或者《蒹葭》的味道。

最吸引我的是这几句“生命仅有三个夏日，有你相伴三日的欢愉，也胜过五十年寂寥岁月。”这和秦观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异曲同工之妙。

拜伦也是一位情事丰富多彩的英国诗人。但是相比他对女人的爱，更打动我的，是他对人类的爱，并且这是付诸行动的爱。这就是爱更高的层级——超越个人的博爱了。

拜伦在37年的短暂生命中，写了大量的优秀诗篇，包括史诗般的《唐璜》。节选自《唐璜》的《哀希腊》，说的是浪荡公子唐璜到了希腊，沉浸在青春的爱情和大自然美景中，他对脚下的这片土地，欧洲文明的发源地是如此地痴迷与爱慕。但是当时希腊正受到土耳其的入侵，拜伦以唐璜之口说道：

我独自在那里冥想一刻钟， 梦想希腊仍旧自由而欢乐； 因为，当我在波斯墓上站立， 我不能想象自己是个奴隶。

拜伦对希腊的爱，并不是说说而已，他积极而勇敢地投身了希腊民族解放运动，并且后来死在了希腊，希腊因此为他举行了国葬。

讲完雪莱、济慈和拜伦，你会发现，世界上真的有把爱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我觉得，有这种特征的人，才是更纯粹的诗人。

纯粹的诗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真正的诗人是在用生命作诗，所以他们表达爱的水平比我们高多了。这也是我推荐你读一点情诗的原因。

当然，对我来讲还有一个原因，我虽然羡慕这种用生命写诗的人，但并没有勇气这辈子真像他们那么活。假如我们能活10辈子，我愿拿出一辈子过雪莱、济慈或者拜伦的生活。但是，我只有一辈子。因此，读了他们的诗，了解了他们的想法，是让我的生命延长了。

欢迎你在留言区聊聊最打动你自己的情诗，当然，更欢迎你把自己写的情诗分享给大家。

一 希腊群岛呵，美丽的希腊群岛！ 热情的萨弗在这里唱过恋歌； 在这里，战争与和平的艺术并兴， 狄洛斯崛起，阿波罗跃出海面！ 永恒的夏天还把海岛镀成金， 可是除了太阳，一切已经消沉。 二 开奥的缪斯，蒂奥的缪斯， 那英雄的竖琴，恋人的琵琶， 原在你的岸上博得了声誉， 而今在这发源地反倒喑哑； 呵，那歌声已远远向西流传， 远超过你祖先的“海岛乐园”。 三 起伏的山峦望着马拉松—— 马拉松望着茫茫的海波； 我独自在那里冥想一刻钟， 梦想希腊仍旧自由而欢乐； 因为，当我在波斯墓上站立， 我不能想象自己是个奴隶。 四 一个国王高高坐在石山顶， 瞭望着萨拉密挺立于海外； 千万只船舶在山下靠停， 还有多少队伍全由他统率！ 他在天亮时把他们数了数， 但日落的时候他们都在何处？ 五 呵，他们而今安在？还有你呢， 我的祖国？在无声的土地上， 英雄的颂歌如今已沉寂—— 那英雄的心也不再激荡！ 难道你一向庄严的竖琴， 竟至沦落到我的手里弹弄？ 六 也好，置身在奴隶民族里， 尽管荣誉都已在沦丧中， 至少，一个爱国志士的忧思， 还使我的作歌时感到脸红； 因为，诗人在这儿有什么能为？ 为希腊人含羞，对希腊国落泪。 七 我们难道只好对时光悲哭和惭愧？ ——我们的祖先却流血。 大地呵！把斯巴达人的遗骨 从你的怀抱里送回来一些！ 哪怕给我们三百勇士的三个， 让德魔比利的决死战复活！ 八 怎么，还是无声？一切都喑哑？ 不是的！你听那古代的英魂 正像远方的瀑布一样喧哗， 他们回答：“只要有一个活人 登高一呼，我们就来，就来！” 噫！倒只是活人不理不睬。 九 算了，算了；试试别的调门： 斟满一杯萨摩斯的美酒！ 把战争留给土耳其野人， 让开奥的葡萄的血汁倾流！ 听呵，每一个酒鬼多么踊跃 响应这一个不荣誉的号召！ 十 你们还保有庇瑞克的舞艺， 但庇瑞克的方阵哪里去了？ 这是两课，为什么只记其一， 而把高尚而坚强的一课忘掉？ 凯德谟斯给你们造了字体—— 难道他是为了传授给奴隶？ 十一 把萨摩斯的美酒斟满一盅！ 让我们且抛开这样的话题！ 这美酒曾使阿纳克瑞翁 发为神圣的歌；是的，他屈于 波里克瑞底斯，一个暴君， 但这暴君至少是我们国人。 十二 克索尼萨斯的一个暴君 是自由的最忠勇的朋友： 暴君米太亚得留名至今！ 呵，但愿现在我们能够有 一个暴君和他一样精明， 他会团结我们不受人欺凌！ 十三 把萨摩斯的美酒斟满一盅！ 在苏里的山岩，巴加的岸上， 住着一族人的勇敢的子孙， 不愧是斯巴达的母亲所养； 在那里，也许种子已经散播， 是赫剌克勒斯血统的真传。 十四 自由的事业别依靠西方人， 他们有一个做买卖的国王； 本土的利剑，本土的士兵， 是冲锋陷阵的唯一希望； 但土耳其武力，拉丁的欺骗， 会里应外合把你们的盾打穿。 十五 把萨摩斯的美酒斟满一盅！ 树荫下正舞蹈着我们的姑娘—— 我看见她们的黑眼亮晶晶， 但是，望着每个鲜艳的姑娘， 我的眼就为火热的泪所迷， 这乳房难道也要哺育奴隶？ 十六 让我攀登苏尼阿的悬崖， 可以听见彼此飘送着悄悄话， 让我像天鹅一样歌尽而亡； 我不要奴隶的国度属于我—— 干脆把那萨摩斯酒杯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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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学会表达爱和享受爱，会让人受益终身。 2.对于说不出口的话、难以准确概括的心情，不妨直接挪用或者借鉴那些经典的情诗。 3.情诗还能触及我们内心柔软的部分，触动我们感受爱、享受爱。